隨筆｜我們應當如何避免精神分裂？

最近读休谟的《英格兰史》，发现休谟的一段话似乎为我们如何避免精神分裂指明了方向。

休谟似乎很同情理查二世，并且认为亨利四世其实在英格兰历史中开了一个很坏的头。亨利四世摧毁了人们心中对于是非善恶的朴素观念，这就为后来英格兰玫瑰战争的流血埋下了伏笔。这样的经验与看法其实并不仅仅适用于亨利四世的英格兰，对于绝大多数的时代来说都是适用的。

对大部分人来说，人的一生只能接受一套是非对错的价值观。人们从小听到的、看到的、读到的，就是他们朴素正义感的来源。人们认为某些行为天然就是正义的，是好的，某些举动本身就是邪恶的，应该被谴责的。这样终生只有一套价值观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坚定的人。无论他是否具有勇气，是否聪慧，是否明智，或者最一般的来说，是否具有才能，这样保持一贯的价值观都能保护这个人的精神世界，使他成为一个坚定的人。

改变一整套价值体系，就相当于改变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当我们彻底摧毁我们的先前的精神世界，我们也就杀死了我们自己。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频繁更换的价值体系只能造成精神分裂，在摧毁一个精神世界之后，人们往往并不是建立一个新的精神世界，而是完全否定了精神世界——一种价值秩序——的存在。这样的人，或者完全精神分裂，成为一会相信这个，一会相信那个的，或者两种相反的信念同时坚信的人；或者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任何信仰与坚持，只为追求世俗利益的小人。

换句话说，摧毁自己的精神世界，或者让自己变成一个废人，或者让自己变成一个小人。

正义与邪恶看上去是一些抽象遥远的观念，但它们是普通人精神世界的守护神，失去了它们的保护，大部分的生活从长远的历史角度来看是很难幸运的。大部分人作出的决断并不靠智慧，因为大部分人并没有智慧；那些明智的决定往往源自一种直觉，一种“我觉得这么做是好的”的应激反应，而这样的反应就是祖祖辈辈积累下的经验为我们奠定的精神世界或者价值秩序。

因此，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最幸福的事，就是生活在一个秩序结构稳定的共同体之内，毕竟无论我们多么想保护自己的精神世界，但是个人的能力总是力不能及的。来自外部的影响无时不在，如果共同体的保卫者并没有守护共同体价值的意愿，而是根据自己的意志，随心所欲地对秩序进行解释、发明，那么我们的精神世界就时刻处在危机之中。

生活在这里，不精神分裂都很难。所以，保护自己，要首先守护自己的是非感、正义感，这样，我们即使不能成为一个有信念的坚定之人，至少我们能避免精神分裂。

Truths turn into dogmas the instant that they are disputed. Thus every man who utters a doubt defines a religion. And the scepticism of our time does not really destroy the beliefs, rather it creates them; gives them their limits and their plain and defiant shape. . . . It is a rational thesis that we are all in a dream; it will be a mystical sanity to say that we are all awake. Fires will be kindled to testify that two and two make four. Swords will be drawn to prove that leaves are green in summer. We shall be left defending, not only the incredible virtues and sanities of human life, but something more incredible still, this huge impossible universe which stares us in the face. We shall fight for visible prodigies as if they were invisible. We shall look on the impossible grass and the skies with a strange courage. We shall be of those who have seen and yet have believed——G.K. Chesterton